六
烤馒头的味儿顺着河谷飘到了山神庙,何萍咽了咽口水,饥饿的目光透过树梢盯在夜游神手中的烤馒头上,她在供桌上摸索着,没有摸到可吃的食物。
何萍失望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抓了一把,钻心的疼痛掩盖了饥饿的折磨,眼泪却控制不住流了出来。倒霉透了,周德全给的青狮岭路线图怎么就没有绘出该死的岔路口,难道是周德全故意落下的?昨天晚上终于摆脱了老娘,没想到在岔道口又被人一顿猛追,进入了山神庙这个鬼地方。从早上转到天黑,钻来钻去又回到山神庙。记得夜游神说过,青狮岭后山山神庙一带是个天然大迷宫,不熟悉路线别想走出去。这是不是夜游神故意安好的套子,引她钻进这个死亡之地,让她在青狮岭消失?无数疑问纠缠在何萍的心里,理不出头绪。
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脑子是哪根神经短路了,信了周德全的鬼话,被骗到这里脱身不得。我真的像周德全和王二狗子说的那样聪明绝顶?我是被人骗了还帮着别人数钱的傻女人。自己比夜游神和老家伙还傻一千倍,甚至一万倍。想到这里,何萍又在自己的大腿上狠揪了一把。
人是无法看到自己后背的。等明天悄悄跟在夜游神的身后走出青狮岭后山,夜游神做梦都想不到追踪的目标会跟在屁股后面。这突然钻出的想法让何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望了望天马石下的那团火,不由笑了。
一阵山风在河谷旋转着,山神庙摇晃起来,何萍将身子紧贴着山神像,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山神庙右侧远处树林中闪着绿光的影子离何萍越来越近了,她绝望地叫起来,拼命朝天马石下的火光冲过去。
夜游神听清了何萍的惨叫声,他对着山神庙放了一枪,狼停住步子,嗥叫一声逃走了。夜游神朝着何萍的叫声奔去。阿黑对着山神庙前的一处草丛呜呜的叫着,夜游神冲过去扒开草丛,用电筒探了探黑洞洞的深坑,只见何萍倒在坑底浑身颤抖着。
“何萍——何萍——,你伤着了吗?”夜游神趴在洞口带着哭腔。
何萍不吭声,只是呜呜地哭。
你别害怕,我马上救你,夜游神安慰着。
何萍的哭声更大,也很急促,还在大腿上狠揪了几下。
“我去拿绳子救你上来。”夜游神说。
夜游神在天马石下的石洞里拿出一圈麻绳,绳子是他采药时用的,用了就扔在洞里,懒得费力往家里拿。
夜游神将绳子拴在坑边的松树上,顺着绳索往坑里滑。这个深坑叫陷马坑,有两种说法:一说玉帝派遣天兵天将捉拿天马的时候,公马不慎掉进坑里,母马为救公马不惜与天兵战斗至死。陷马坑由此而来。另一种说法是红四方面军撤退时,一匹红军战马为救躲在阎王坡山洞中受伤的通讯员,故意出现在敌人面前,敌军悄悄跟随战马钻进了山神庙,战马引着敌人在山里钻了两天两夜,最后战马纵身跳进坑里。青狮岭人便称此坑为陷马坑。为纪念红军战马,当地人将战马的尸骨埋在天马石下,并立有红军战马之墓的碑。夜游神老爹在世敬山神时,也会到战马墓祭扫。夜游神曾问过老爹,埋在墓里的马是匹什么样的马?老爹说,是匹神马,那是天马石变的,它营救了红军通信员,就从陷马坑的暗道返回天马石。夜游神挖药时到过坑里,坑底有一个小石洞,直通天马石下的暗河,在坑底能听到暗河的流水声,声音像马蹄驰骋。
夜游神滑到坑底,抱住浑身哆嗦的何萍问:“伤着哪里啦!”
“哎哟!我右脚疼得要命。”何萍哭着答。
夜游神打着手电检看了何萍右腿,发现她的右脚关节红肿,他揉了揉,突然用力一拍,只听“咔嚓”一声响,何萍惨叫了一声,哭了起来。
“错位的骨头复位了,用几付草药就可能解决问题。”夜游神说得十分自信,在青狮岭能用山草药治疗跌打损伤,接骨连皮的现在只有他能会,这绝活是他爷爷传给他老爹,他老爹又传给他的。
“没事到青狮岭后山干啥子呐!”夜游神问。
“你去青狮岭后山了,弟弟来电话说妈快不行了。我打你的电话没有信号,就急着赶早搭车。稀里糊涂就跑进这里了。不知我妈现在怎样了。”何萍扑在夜游神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哦。”夜游神脱下外衣披在何萍身上。
夜游神让何萍趴在自己背上,并用麻绳缠牢,他抓住绳索抠着石缝爬出陷马坑时天已麻麻亮了。何萍右脚疼痛难行,夜游神背着她往家里走。
“雾好大哟!”何萍伸手抓了一把弥漫在身边的雾气说。
靠在路边石头歇息的夜游神抹了抹脸上汗水,突然扯开嗓子唱道:
哥在山中抓把雾
轻轻捏出数滴水
妹在山中唱支歌
甜得漫山细雨飞
……
四周的山崖如同巨大的扩音器,夜游神沙哑的声音引起了山崖的共鸣,声波加速了雾的流动。
何萍望着飘动的浓雾,又伸手抓了一把,手里有点湿漉漉的感觉。
七
老娘见夜游神背着何萍回到了家里,心慌乱了,愤怒和焦虑消退了,心头空空落落的问,“伤着啦?”
“右腿崴了。”夜游神喘着粗气答。
“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才能好利索喽。”老娘的话如巨石压在何萍心里。她朝老娘闪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目光碰在了砸坏的门锁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老娘搭手将何萍扶到歇房屋床上。夜游神找来一团纱布,将一袋草药粉用热水兑成糊状,敷在何萍右脚受伤处,用纱布缠好,并用四根木片固定在腿上。老娘给何萍和夜游神煮了鸡蛋面条。何萍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老娘劝她多吃点,老娘舍不得将何萍碗里的面条倒掉,躲到厨房里吃光了。
夜游神将治疗骨折的草药倒进药罐里煎着,老娘问是怎样找到何萍的。夜游神烦了,只说了一句,人回来了就别再问了。
将煎好的汤药端给何萍服下,老娘又从糖罐里拿出几粒冰糖叫何萍压压苦味,把冰糖放进嘴里,何萍的舌尖上窜出一股苦甜的味道。
老娘让夜游神捉只鸡炖汤给何萍养身子。院子里旋即响起几声鸡的惨叫,何萍的心震了几下,狠劲捏了捏右腿,她咬着牙齿没让疼痛的叫喊发出声来。自己真成了一颗死棋,彻底陷在了青狮岭。她绝望地眯上眼睛。这里真像夜游神说的那样神秘?是一片邪魔之地,谁对它不敬,进来了就别想顺利走出去吗?自己对大山是熟悉的,只是老家的大山没有青狮岭山高林密,路险人稀。自己做梦都想摆脱大山的羁绊,找到冲出大山的捷径。同学们还在读初中时自己就飞出大山闯荡。当了一个月保姆,受不了雇主吆喝牲口似的把自己唤来呼去,一气之下走人。到服装厂干了半年被炒了鱿鱼。在建筑工地干了不到十天也就不干了。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能嫁富翁一步跨入理想的王国,那是女人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爹妈给的这张脸蛋无论用什么化妆品都不能引起男人的兴趣。试着靠婚姻致富的路子走不通,走二奶的路还真让她碰上了,来自河南农村六十四岁的建筑小包工头徐明亮钩上自己, 徐明亮背着老婆按月给一笔钱,那样的日子维持了两年。男人挣钱女人花的快乐让她的心欲不断膨胀,盘算着要徐明亮离婚,自己合法占有财产。在排卵期,她偷偷捅破避孕套,让徐明亮的种子长在子宫里,但徐明亮却像躲瘟神一样溜了。自己挺着大肚子闹到徐明亮的家里,被徐明亮的女人和娘家兄弟揍得流产了,那黄脸婆抓伤了她的脸,还找来操黑道的混混威胁自己永远离开那里。徐明亮是她妈的什么东西,一个土得掉渣的糟老头,被金钱包装的阳痿男人,总想用金钱征服女人,可胯下东西一点都不争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三个儿子的。猜透了徐明亮藏匿心中的秘密,何萍时常装着被他征服得哭爹叫娘似的,满足他的虚荣,同时他也让自己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和虚荣。那段日子养成的花钱习惯如同蛔虫长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也不能除掉。没钱的日子是暗无天日的,也是自己难以忍受的,为了有更多的钱花,自己在城市里穿梭于城乡结合部的务工男人之中,只要愿意给钱,她就会让男人得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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