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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隆才长篇纪实文学《农民怪才李心剑》

2018年12月27日作者:高隆才 来源:巴中文艺网 浏览:238132次

  (三)

  李心剑不紧不慢行进在自己人生的旅途上,哪管人家的眼光、大家的议论。李心剑不时记得,家居本区内的沙溪乡、新民乡的同母异父的三个兄长及其几个家庭,他常去他们几家走走看看。他们对自己始终是一份带携的亲情,那种因血脉相连的亲情,那种心心相印的关爱,那种倾力的款待,那种眼神中的真挚,不在乎话语的多少,更不在礼情的多寡。李心剑每到一家,就心感慰藉,更觉心灵愉悦。兄、侄们是疼惜着他的,心的感悟是能让人知其冷暖、情谊的。李文昌经过多时的思考,将自己一个久藏的谋划告诉幺爹,李心剑欣然接受:他通过邻居们的举荐,从外乡购回三十多只羊羔,心想这窑厂嘴的山地,正适合山羊的放牧,李心剑对此极为快意。好哇,这一万三千多元的成本投入,确系一个极为对路的项目。为此,李心剑便有了一个放羊的功课,那山场的宽敞,山草又是那么翠嫩,当年母亲在世之时,也看管过一二十只山羊,随着季节的变替,小羊们便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大羊。李心剑在山崖边,伴着羊群,常注目草木的枯荣和苍绿,常远望天边的远山,任思絮朝着远方飞翔,他突地想起苏武牧羊来。啊,苏武,那是远在本朝之外的匈奴,那境外北海十九个年头是何等漫长、何等无奈,李心剑想起了苏武相关的诗句:

  未入麒麟阁,时时望帝乡。

  寄书元有雁,食雪不离羊。

  旄尽风霜节,心悬日月光。

  李陵何以别,涕泪满可梁。

  其实,他的牧羊,与苏武牧羊,是何等的天壤之别,李心剑心目中李家河熟悉的山水,是伴自己一生的山地,这温热的阳光,这香郁的稼禾,这每一条山路,似乎都与自己的经脉相连,眼前羊群的欢奔,给他带来无尽的欢悦,自己眼前的日子,简直有些潇洒,浪漫,甚至奢侈。不到半年,这批羊羔便长大成年,李文昌瞄准市场,毅然出售,竟然也在除去成本后赚回四五千元。一个小项目,也是一次小盈利,李心剑胸中漫过一丝安慰。李文昌记忆中有过印象,在养羊期间,幺爹似乎有过胃不舒服的现象,可能当时本人也不经意,反应也不严重,很快便被淡忘了。

  接着,李心剑提出自个出去闯闯,也算在附近打工吧。李文昌向来尊重幺爹的决定,好吧,试试吧。

  李心剑出门了,他独自到了川北、陕南一带的山野,竟然在秦岭南麓的山林间,有不少山里人家,习惯了多年的家庭培植香菇、木耳一类林地山货,但正当夏秋之间,大量有关备料、备种,运段木,搭塑棚之类费时、费力工种,因山间人家的许多年轻人出门在外,在家劳作的大多是中、老年家长,这时便深感季节的逼人,劳力的短缺,以至于相互间的换工协助,已无济于事。李心剑本无意间闯进这块山地,一户农家主人,似乎也近乎自己的年岁,许是同龄人间少有隔膜,三言两语,李心剑便受雇于这家农户。其实种植木耳、香菇这类山民通常的劳作,李心剑一点都不陌生,母亲在世时只不过是少量种植,那工序对山里人,是再熟悉不过的。其中除拌料之外,便是砍、运段木这类较重的体力活,磨得锋利的柴刀,放倒青冈树后剁成段木,运送堆积进耳堂,李心剑干得如家长般用力和专注。主人的眼里,这位四川帮工,亦如老把式一般,勤恳,用心,既不吃烟喝酒,又不轻易闲坐消磨时光,简直是一个不惜力气的老把式。主家夫妇一天天喜欢上这位远方来客,甚至不时用好吃好喝的饮食尽力款待李心剑。在这个家庭,李心剑犹如主人家的一位亲戚帮工一般勤俭用力,哪怕一段短短的耳木,一撮少少的蕈料,都从不糟蹋、损耗,哪去找这么尽责尽力的农工!李心剑尽管寡言少语,主家竭力用山里人的热诚款待,表达对率直、达观,常显沉默的李心剑的热忱厚意。

  待收秋的时节,耳、菇都获得了丰收,主客同时流露出喜悦,让这家山民一再告谢李心剑,来年务必再来陕西。川陕两省毗邻相连,语言、习俗和生活方式,素来相通,难得一遇的主客携手,让李心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渐已熟悉的林间山屋,告别了这对中年夫妻的相处日子。

  这便是李心剑生命途程上难忘的一段陕西经历。

  (四)

  记得那是二〇一二年的五月十九日,算起来已是笔者从工作岗位退下来的第八个年头,照理可说退休生活是清闲、旷达,无牵无挂,但对于回到沙溪这第二故乡,也算是难得的机会。

  我和妻子驾车来到了沙溪,正值妹弟李勇还在沙溪镇财政所长位置上,紧邻沙溪小学的财政所,一座综合的独立砖混结构建筑,匍匐在当年的沙溪中学坡地校舍的最下端,这熟悉的环境让我的记忆,迅速定格为以前在沙溪中学工作的岁月。

  我们在财政所落宿的第二天,便首先望到沙溪河水下游处,对岩山崖上李心剑的住房,从小学旁的小饭馆,通过打听,李心剑侄媳很快告诉李心剑,说“高校长回来了,请幺爹你下来坐坐”。

  前后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我在财政所的办公室内,便与李心剑同坐门口的两只沙发椅上,妻子郑青已为我们沏好茶水,见面便在轻松的氛围中,开始了我和李心剑俩如以往样的问答式交谈。

李心剑(2012 年5 月21 日,郑青/摄)

  我一开始便专注地观察着李心剑的外貌。我已记不清楚,我们又算有几个年头没见过面了。我没想到,为我们的相见,李心剑脸上舒展的笑容,那张开的嘴,满含笑意的眼,气色尚佳的脸色,眼角、鼻翼和嘴角的笑纹,加之,他上身内里的浅棕T恤衫及外罩那件藏青色的拉链茄克衫,腿上一条浅灰色带竖条纹的裤子,活脱脱一个现代农民形象,只是那头顶渐显稀疏的头发,上齿明显缺少一颗的一口稀疏牙齿,和喉结下颈脖表皮的松弛,让人明显感觉岁月流逝的印痕。可他一身T恤、茄克和脚上的拖式凉鞋,又分明透出乡间人身上的时代气息。他的笑容,让我心里涌出好一阵快意。许多年来,我记忆中的李心剑,他见我之时把那种热诚的感激和敬重,密封在他惯常的矜持后面的仪态,今天被爽朗、舒心的笑容代替。他来此之前,我已从其侄媳口中得知李心剑生活和身心的状况。现在让我见到,深感李心剑还算活得轻快。那满脸笑意,那神光灼灼的眼里,是一种知足,是一种亮敞,是一种通透。他的笑容,不正是对人生的最好解读吗!我没见面之前,心中的许多块垒,许多忧虑,现在顿时消散。我立时想到较多的是他营造过的散文天地和景观。啊,这些年他的行踪,在京城,在陕南,在川北,在李家河,并非如我想象的那般沉重,那样坎坷。我估量是他的宽阔生活空间,是他在书海里视野进入了无垠的天地,才使他的脸庞上有如此舒展的笑靥。以前,我用过多的忧虑和牵挂,勾画他当下的景况,今天我禁不住为如今的李心剑不断点头,庆幸。

  在交谈中,李心剑仍如过去的李心剑。我问及他在京城的日子,我探问他这些年的行踪,他让我始终仅能得到一些支零散乱的记忆碎片,以至让我联缀并重现他当时的生活场景,都感觉十分困难,他的答非所问,谈吐的不连贯,当年本就曾使记者们头疼,看来如今这一点的变化,似乎差异不大。我俩一两个小时的交流,实际上不叫交流,干脆叫问答,我几乎没得到多少想问及的事项的头绪。我的妻子趁此现场拍摄了几张照片,正是这年月手机使用带来的便当。

  随后,我在沙溪短住中,去李心剑家中有过一两趟,和他的哥哥、两个侄子有过接触和交谈。两个侄子的新房,位居小学对岸桥头旁边,尽管可临时暂居,工程还未完成。那座半崖上的老屋房舍,如一位老人,蹲在原处远远望着李家河,望着金匣潭,年深日久,房舍变得更加陈旧,更加苍老,如李心剑额头上的岁月痕迹一样,顽强地走向历史的深处。

  想不到,这竟是我与李心剑的最后相会,竟是我与李心剑的永别。我妻子为李心剑拍摄的这张照片,也是他生前形象的最后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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