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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隆才长篇纪实文学《农民怪才李心剑》

2018年12月27日作者:高隆才 来源:巴中文艺网 浏览:238130次
  

第八章 辞世前后

 

  悠悠时光,在不经意间,渐渐落在人们的背后,似乎没留下什么足迹,只有当你不时在意墙上的日历之时,才察觉到岁月的悠悠脚步。在李心剑坦然的日子中,仿佛少于有过疾病的感觉,也不常有病患上身的滋味。然而,在二〇一三年的夏季某一天,李心剑突地发现脚肿的异样,这行走、脚力似觉仍如往常,脚面的肿胀、脚力的呆滞,倒叫人略有实感。家头常备饮用的蛇药酒,对李心剑来讲,没成嗜好,倒也还对,这既是药、又是酒的液体,他并不厌倦,晚餐时少量饮用,也觉快意。

  然而就在这时,家人又发现李心剑脸色发黄,而且都说看来极不正常。就算是小病小疾而已,李心剑以为,病痛上身对任何人,都不必大惊小怪,自己不也给人家号脉、处方、治病么?常见病慢慢调理、痊愈,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在这期间,也就当作疗病阶段吧。人,常在病痛之时,易于遐想漫漫,想得较远,想得较多。李心剑也不免如此,此时他似有孤独的阴影伴其左右,可脸庞上依然表现得从容、平静,但一些往事又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也许感念父母,感念兄长、侄子们。他的意念,是在构筑一个不为人知的感情世界么?他或许在重温过去,或许在扫视眼前,或许构建未来,很难说那是一方星空,还是一个诗意的世界。

  李心剑的病情渐渐地有了加重,已开始出现大便带血,食欲减弱及腹痛等症状,侄子李文昌赶紧陪着一次又一次去镇医院诊治。医生不断地施治,由于当地检查诊断的医疗设备有限,且李心剑已出现贫血,医生对其胃、肝部的异常已产生疑问。在医生的建议下,李文昌陪送幺爹住进了县医院。

  时间已进入冬季,李心剑在县医院经过多种检查,已明确贫血、胃癌晚期的结论。李文昌这才感觉幺爹病情的严重,他往返沙溪三次筹钱并告知家人,精心护理着自己这位孤身的长辈。虽经输血、输白蛋白等强体医治措施,李心剑精神也显略好,但体力衰弱已成明显趋势。其间,李心剑同父异母之兄李心才(过继新民乡程家后,改姓名程玉贤)的儿子程云度,这位曾先后任职乡长、乡党委书记,现任副县级干部的侄子,及时来城探望。当他将病中的幺爹请至城内一鱼庄相聚之时,想起自己幼年便从父亲口中得知,这位幺爹当年搞天气预报,名震川内外,后自己又在报上读到过幺爹的散文,还在某一年春节趁幺爹来家之时,谈起过这些往事,少于言谈的幺爹以浅淡的笑意,便完成了对侄子所有疑问的回答。侄子们对幺爹的敬重,已在亲族中多年沉淀,如今见到病中的幺爹,程云度和李文昌等陪客,不胜唏嘘,暗然生悲。

  餐后,两位侄子相议,拟遵医院意见,将幺爹护送回家,慢慢调养。程云度此时想得较多较远,他趁自己在城内,便联系了幺爹的同学、任职城关派出所的同乡闫图强,再私下去联系了同所的干警谷继祥,这位幺爹当年有过短暂婚期的亲生女之丈夫,疏通了幺爹之女李改男——通江城关第五小学任教的女教师。就在即将出院返回沙溪的头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李心剑一生未曾见过面的女儿、女婿,双双来到了病床前。昏黄的灯光下,已到而立之年的女儿、女婿手捧鲜花,满眼噙泪,站立在这位病容满面的羸弱父亲面前。在这一刻,女儿闪烁的泪光下,是不是透视出理解父亲、原谅父亲、接纳父亲的情愫呢?我想尽管病房内灯光昏暗,人影模糊,应该是亲人间的心灵正传递出一种人间最真挚、心灵最接近的交流。在这静默的时空中,语言已是多余的,沉静才是激情喷涌的最佳选择!

  李心剑露出一副病态的微笑,轻声地好似倾诉、又似嘱托:“好好抚养孩子,好好教育孩子……”离开病房之时,李改男又侧身托付文昌哥哥一番,并掏出现金表达作为对父亲的心意。次日清晨,在即将离开医院之时,其女婿谷继祥又趁上班前的时间,来医院送别。

  自李心剑在医院见过女儿之后,精神似乎要好些。在这些日子里,侄子、侄媳精心护理着李心剑,哥哥及其他兄、侄均先后上门探望问候。病中的李心剑,经过这半个多世纪的人生洗练,他以一生养成的平静观察世相的习性,默然领受着心如止水的境界。眼下,天寒地冻,添衣加被,都由身边的亲人照应着。他满心深情地感念,他忆及自己度过了那些朝看星光暮看云的时光,过去忙碌的生活,留给他悲春伤秋的时间,又有几多呢?尽管趟过岁月的河流,回过头再看自己并不漫长的一生,懂得了一个人一生全部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完成这山乡普通人家的生活罢了。

  经过近半个多月的调养,李心剑愈加显得体衰力竭,他以微弱的声音告诉侄子文昌,还是到镇医院,或县医院诊治。这时,李文昌只得含泪将病状实情相告。在李心剑粗犷的面部线条及瘦弱的颧骨上,冷峻、刚毅的目光里仍有着坦然中的淡定,侧看俨然一尊雕塑的形象。这形象,长久地镌刻在李文昌的记忆中。

  经过一阵昏迷过后,李心剑告诉侄子文昌说,是啊,在北京期间,曾有一“先生”给过一个“批文”:说是自己五十八岁有个坎,看来这话也可能应验了。

  接着,李心剑平静地告诉文昌,他要到老屋去。

  此时,李文昌趁此相告幺爹,他身边的书籍如何处理和他的落葬之处,李心剑讲道,书籍就随身带走,依傍父母身边相伴。

  按照吩咐,李金昌上了老屋安排,李文昌去附近买回棺木后,即用一辆农用车将幺爹送回老屋。

  这时,还较清醒的李心剑,坐在李文昌的怀里,眼睛不住地扫视车窗外。这一片山水的光辉,在生命中始终不灭,这最后的日子,最后的冷暖,最后的目光,默然停留在车窗外的四季轮回中,停留在记忆的风景里。那金匣潭的庳篷船,那屋檐下的紫薇花,那双牛石的百叶箱……过电影一般在眼前映现。

  到了老屋门前,李心剑用手指了指门内的火塘边,哥哥和大侄子正迎候着,并相扶坐下,室内一片静谧,在仿佛凝固的时间中,李心剑平静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时间是:2013年11月30日,即农历十月二十八日。

  李心剑享年五十八岁。

  冬日的天气,阴云密布。要是晴天之时,这午后五点左右的时间,就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一定是晚霞烧红山野的灿烂时光。

  此时此地,读者还记得李心剑的散文《庳篷船》中,文末作者的感慨么——

  “我凭借庳篷船欲登彼岸,走向坦途,……我的情操不是带颤巍巍的高冠……而是……从喧爆盈天的咸池启航,向崦崦步步为荣,挡回太阳,让光辉永照人间。”

  或许,李心剑的吟诵,至今还在养育过他的山野间回荡。

  李金昌、李文昌按幺爹所嘱,将他生前留下的七八十册书籍、文稿册页及常用的万年历、在北京做模特且有李心剑的模特形象的彩印画册,一并放在他遗体周围,挤挤地摞放进棺内,便让其入棺待葬。棺椁停留堂屋,祭奠三日,李家河远近亲朋邻友一二百人前往哀悼送别,村、社及友朋送上数十花圈、挽联。在追悼会的哀乐声中,李文昌用当地的祭悼形式,托人撰写了民间通俗的祭文,历述李心剑的人生阅历和过往罕见的农民怪才经历。

  下葬之日,竟是冬天的一个晴天。李心剑静静地躺卧在他的父母的身边。乡邻们深深理解李心剑一生孤僻、矜持的习性,深知他一生没有深陷困境的哀怨,也没有失去光环后的困厄。让他安静吧,不去打扰他吧!但他的故事,不禁让人顿生悲悯,伤心不已。

  笔者忆及曾国藩曾为他的亡弟发表感慨:“辛劳之人未见得就是成名之人,而成名之人未见得就是享福之人。”我也算沙溪一个小“文人”,笔下记录了李心剑在他自己人生那段跋涉中的挣扎,在漫漫人生的旋涡中演出的悲剧或喜剧,他用本色表演完成了自己的形象塑造,给乡人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和美谈,我尽力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以免遗忘之憾。

 

                                                          高隆才

                                                               2018年3月14日,三亚圣煜花园115房初稿

                                                                        4月10日定稿

                                                                        5月31日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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