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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风流

2014年09月25日作者:周书浩 来源:巴中市文联 浏览:107463次

  晚上,会计老婆把白天在山上场长色迷迷地注视她的事给会计说了。会计说:“无中生有,疑神疑鬼。人家是场长,别多心了。”会计老婆说:“场长的一双眼睛看人时就像一双狼眼。我总觉得要出事。他没安什么好心。”会计安慰老婆说:“人家是场长,看得起你么?”会计老婆反驳会计:“场长就喜欢女人。我听说,沙坝子好多女人都被他搞过。”会计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左右,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莫乱说,捉奸要捉双,重要的是证据。别听人瞎说。”会计老婆说:“我总觉得场长砍抚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打女工人的主意。”会计老婆这么一说,会计不开腔了。老婆的话不是全无道理,这使他联想起打牌时场长常夸自己的老婆年轻、体面、能干的事。为什么自己的老婆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八红旗手”后,以后就被其他女工代替了呢?林场的高中生多的是,场长为什么要提挈自己当会计呢?场长为什么总喜欢与场里和街上的女人打得火热呢?想起这些,会计便隐隐地有了一种本能的担忧。但他在老婆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早早地吹灭煤油灯,上床睡觉。场长这时在屋外敲门了,会计扯故说头痛得很。场长在外面骂:“日妈的你不来,不是把牌场合拆散了?”会计装着病腔说:“场长,龟孙子哄你,我浑身无力,起不来。”场长在门外骂骂咧咧,临走时扔下一句“要把身体当身体,莫把那事当成干饭吃。”会计明白场长说的“那事”是哪事,看来,场长确实是一肚子鬼主意。

  老婆一上床就睡得一塌糊涂。听着她急促而轻微的鼾声,会计动了恻隐之心,她确实太劳累了。那砍抚育是女人干的活么?会计只恨她命不好。想起自己前些年在山上伐木,一回家,晚上还不是睡得像一头死猪。能够当上林场的会计,平时与场长吃香喝辣,不多亏了场长吗?想起这些,会计对场长又陡然生出感激之情。目前,场长即或在打自己老婆的主意,只要自己和老婆多个心眼,提防着,也没什么。但是,万一场长公报私仇,不要自己当会计,自己岂不是又要上山伐木?那才叫人笑话呢。

  会计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在食堂吃早饭,场长看见会计就问:“身体好了吗?”“好了。昨夜我焐了一身汗,没事了。”会计答道。“安逸!焐得安逸!”场长心猿意马地说,“你一个人头痛,害得我们三个人都没事做。下不为例。”“奉陪到底。”会计巴结着说。

  春天来了。佛山、神门山上的再生林经过林场工人的精心培育、管护,都齐刷刷一片一片长成林了。初生的树叶泛出毛绒绒的银白色,远远望去,山上像盖了一层霜。那“霜”就要一天天地由银白色变成暗绿色直到深青色直到枝繁叶茂直到变黄直到憔悴直到凋零直到叶落归根,直到又一个春天来到沙坝子。那时,那些树的年轮又增加了一圈,树身又长高了一截。就像沙坝子人的生活一样,一切变化都是悄无声息的、自然而然的,也平平淡淡的。

  一天傍晚,会计站在门前等场长、副场长和出纳到会议室打牌,这是事先约好了的。到林场会议室,场长、副场长、出纳都要从自己的住处经过,他在此等候他们三人。这之前,会计在灶上给老婆热好了洗脸水、洗脚水,把饭焖在锅里。因为劳累,老婆回了家,啥都不想做,吃了饭,就要洗脸洗脚,早早上床睡觉,第二天还得早早起床上山砍抚育呢。

  会计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场长、副场长、出纳还未来。会计站在门口,朝神门山上望去,看砍抚育的女工人们下山没有。该是收工的时候了,有人仿佛在向山下走。会计企图从收工的人群中发现自己的老婆。可是太远了,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地发现有人在移动。落日从佛山顶上斜照到对面的神门山顶。天空云彩斑斓,变幻莫测,佛山、神门山落日光顾不到的地方,暮色弥漫,阴气沉沉,如同人心里挥之不去的忧郁。沙坝子的炊烟升起来了,它们顽强地向上生长,风一吹,有的曲扭,有的逸散了,最后无影无踪。

  又一个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临。

  场长、副场长、出纳、会计四个人玩的仍是“四人转”。这“四人转”的玩法是,分北、东、南、西四个方位,四人玩四番牌后,从北开始,三人开始玩牌,一人就在一边闲着,轮流进行。玩牌的人叫“上庄”,暂时三番牌不玩的,叫“下庄”。场长自然是坐靠北的座位。副场长靠东、出纳靠南、会计靠西。玩四番后,场长、副场长、出纳“上庄”,会计“下庄”,在一边闲着观看。轮到会计“上庄”场长“下庄”时,时间已是夜里九点多。场长吩咐把桌子上两盏煤油灯的灯芯拨长,让灯光明亮一些,今晚兴致高,要“战斗”通宵,说完,就要上厕所,说吃了伙食团放久了的野兔子肉,拉肚子。

  场长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值会计“下庄”。场长说:“伙食团应该整顿了。再把放久了的野物肉弄来吃,就把厨师换了。”

  到了深夜十一点,场长开始打呵欠。他看了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无精打采地说:“时间不早了,不玩了。”收场了,各自清理战利品,场长输了三元钱,副场长和出纳持平,会计赢了三元钱。

  到了家门口,会计与同行的场长等三人打了招呼便径直推门进屋。会计夜里打牌,老婆不知他啥时回家,一般都不闩门。原因是自己懒得起床开门。会计就对她说,他去打牌,门就掩上,不闩,免得她起床开门,惊扰了瞌睡。会计进屋,灯也来不及点,脱了鞋就上了床。春回大地,草木发芽,动物与人都到了发情期。昨天夜里,屋外不知是谁家的猫“叫春”,叫得人心里痒痒的。会计触类旁通,便想起该与老婆温存了,她已睡了一觉,体力也许得到了恢复,疲劳应该说也有所缓解。善解人意的会计轻车熟路爬到老婆身上,正要进入,老婆睡眼蒙眬,将他推开:“你行啊!刚才来了,又来?你吃了啥药?”会计莫名其妙,说:“才打完牌,刚回来。好久没有亲热了,我想你!”老婆一本正经地说:“当干饭吃吗?你已来过一盘了,还要来二盘?”会计说:“我还没来。”老婆大声说:“你不要脸,你刚才来的时候那么凶、那么狠,你快活了,又去打牌,我想不让你去,又怕把场长得罪了,就让你去了。”会计急了:“我没来,我真的没来!刚才是谁?你说!”老婆大声说:“你不要脸,你耍赖!”会计不说话了,瘫在床头,不动,如坠深渊。屋子里静了下来,空气凝固了一般,大团大团的夜色在室内钢铁一般不能溶化。会计觉得这个夜晚比任何一个夜晚更黑、更暗。他想摸到火柴点燃床头的煤油灯,手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也未摸到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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