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学气象时期
(上)
1974年—1985年
第一节 自学气象学,一路风雨阴晴
(一)“书虫”
青年农民李心剑初中毕业后,正处于全国大、中、小学经受红色风暴洗劫的风口浪尖上,书籍、知识及学校教育,似乎面临灭顶之灾,而波及全国城乡的批林批孔运动,进一步火上浇油。批孔的指向,已将华夏子孙世代传承的中华文化和人们对知识文化的热望,推向了霜天雪地的的边沿。
然而,回乡当农民的李心剑,尽管带着对学校的留恋以及浓重的苦闷、彷徨,却乘机将各级各部门大量印发的批林批孔反面教材——实质就是春秋战国以来有关孔孟的言论、格言、文章汇编之类小册子,赶上正值全社会的风潮,大量收拣和集藏,他内心窃喜这么多他难得的从未涉猎的读物,其书刊见所未见,其内容闻所未闻。这让他如久旱逢雨,久饿遇食。他在家的闲暇,在夜晚,甚至在田头出工歇息之时,如痴如醉,如饥似渴。或许,这一时期,他不经意中,如春蚕般,宁静中进行着古汉语知识诸方面的阅读、积累。由于阅读赋予他一种忧郁而又难以言说的愉悦,他在那艰涩的古文中,心的旗帜无端地朦胧舞动,在欣悦中升腾起变换着的图像,那些幻觉不断、不明来历的想象力,让他在想象中萌生许多遥远的云彩。
或许,这是一种领悟,这种领悟将使他终身受益……
后来,有媒体报道,记叙青年农民李心剑在李家河生产队出工的场景:
也许由于他大部分心思,是深深埋在书的世界吧,除了听话卖力,喊挑就挑,喊抬就抬,庄稼活是非常不行的。队长李方林是他的近房叔叔,喊他去锄地,他铲掉不少包谷苗;要他理田沟,他弄出个“龙抬头、蛇摆尾”弯二八拐,队长只好叹息,把他编在妇女娃娃组,被称为“没眼子的人”。
妇女娃娃组在歇梢了(注:农村工间憩息),半截小伙子们打扑克,下相棋,闹得桤木树上的麻雀子都不得安生。独有他,悄无声息地,手里捧着一本书。“嘻嘻,老鼠子又钻进书箱出不来了。”一只正在纳的鞋底放在他的头顶,他不觉得。但是,要夺走他的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把他整个人,装进书的极乐世界去了。
——杨禾:报告文学《星空之歌:农民气象员李心剑的故事》(《四川文学》1982年第九期)
杨禾,原名牛树禾,山东安丘人,诗人,作家。1938年就读于西北联大国文系。1949年后历任重庆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中国作家协会四川分会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1940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报告文学集《龙溪河上的来信》(合集),短篇小说《社务委员》等。
是的,李心剑甘居山乡,在与时间的相处中,隐居陋室,在与书为伴中,默默构筑自己的知识城堡;在川流不息的闹嚷中,独享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平静。这时,年轻的李心剑,当然还不至于领悟生命的本质,就是一次孤独的旅程。
(二)结缘
那是1974年他刚初中毕业回到家乡——通江县沙溪公社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正当要开始收割稻谷之际,来了一场连阴雨。眼睁睁地望着黄澄澄的稻谷收不到家,很大一部分霉烂在田里。
1975年春,一场倒春寒,撒在田里的稻种发不出芽来,全部烂掉了。父老乡亲们唉声叹气,小伙子们破口大骂老天爷。李心剑也想骂天老爷……
——张飚:人物通讯《李心剑怎样变成“李神仙”》 (《中国青年报》1982年2月2日)
一九七五年,这个(李心剑初中毕业)第二年的春季,他所在的李家河生产队正闹春耕,碰上了一件很不如意的事情:一场突如其来的春寒,侵入大巴山南麓,沙溪河两岸也未能幸免,刚刚萌芽的谷种由黄变黑,娇嫩的小生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在低温中夭折了。这件看来不大的事,在李心剑的心海里,却激起了千朵浪花,万顷波澜。对着红云崖,他向那幅国民党反动派砍不掉、打不烂的著名全国巨型石刻“赤化全川”,凝目出神,暗中自问:当年红军能改天换地,我就不能管天吗?
——杨禾:报告文学《星空之歌:农民气象员李心剑的故事》(《四川文学》1982年第九期)
这件倒春寒事件,就这样被记者张飚和作家杨禾先后记叙过。
另有在当时的达县地区范围内,平昌县佛楼公社回乡青年、农民气象员、土专家杨逢春的事迹遍及城乡,使得青年农民李心剑的自学目标,出现意外的“拐点”——从此,李心剑与天气预报结下不解之缘。
当时,李心剑的两个先后相伴入学的侄子李金昌、李文昌,有趣地发现已经不上学的幺爹,在屋旁山坡上用一只饭碗,装上盐巴,埋在土里,用小石块盖上;还用一只破碗扣着蚯蚓,蹲在旁边久久专注地观察,颇觉好玩;又见李心剑在檐前阶沿下,用一端悬着盐水棉花球,一端悬着重物,做成简易天平,说是检测空气温度,两个小侄子觉得又新奇又有趣,看着常常不肯离去。这场景,年近半百的侄子至今还历历在目。
其间,李心剑不断大量在相邻叔婶中搜集农谚、民谣。
“立夏不下(雨),犁头高挂。”
“早上放霞,等水烧茶;晚上放霞,干死蜞蚂(青蛙)。”
“(下雨天)云向北,一天下到黑。”
……
他深知许许多多的农谚、民谣,世世代代流传于民间,这是老农们多年来预知天气的原始依据。
一时间,搜集、记录和整理农谚,成为李心剑开始默默进入天气摸索的突破口。他由几十条到数百条,他搜集、积累着,也咀嚼、消化着。
李心剑由农谚引伸,很快发现了古代元、明时期的一部农业气象和占候方面的书籍《田家五行》,特别是出版此书的出版社将其中的天文、地理、草木、鸟兽、鳞虫、气候,杂物、三旬、月占等分类,并用现代气象知识加以引导、解说,他如获至宝,又从场镇书店购买到上海人民出版社近年出版的青年自学丛书《气象知识》,熬更守夜,贪婪阅读,顿觉眼前不断出现亮光。这时,李心剑才知道,气象学这个名字显然自1926年以来就出现在世界上——这是由一个名叫T·格兰杰的人在他的一本《逻辑学》的书里创造的,但气象学到19世纪前夕才开始成为一门科学。问题在于成功的气象学,需要精准测量温度,而生产温度计,在很大时间里实现极为困难。解决这个问题的第一个人却是荷兰仪表制造商达尼埃尔·加布里埃尔·华伦海,他于1717年制造出第一支非常精准的温度计。后来被认为是现代气象学之父的是美国药剂师卢克·霍华德,他的贡献在于1803年为云的类型命名。
李心剑眨巴着思索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山,他试图凭着农谚和初接触的气象知识,入门气象学,并开始试图作天气预报。
可是,从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七六年,他发过六十五次天气预报,竟失败了五十四次。儿童们用拳头猜石头、剪子、布,也该猜对一半呀!
有人讥笑……
——杨禾:报告文学《星空之歌:农民气象员李心剑的故事》(《四川文学》1982年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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