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根脉的新续写
新现实主义小说不仅要揭示现实矛盾、困境和人性的复杂性,而且应将现实放在历史的脉动中加以追思、反思、沉思,使现实生活图景显示出历史的厚重与思想的深沉。邹瑾的《天乳》特别注重天乳寨人的民风民俗描写,使今天的灾后重建生活过程十分生动而又异常鲜明地烙上地域文化印记,展现出站立在废墟上的人们走向新生的历史记忆和守护精神栖息地的执着情怀。《天乳》的故事发生在自然资源和民俗文化极其丰富的川北地区,小说对川北自然生态与文化特色,对獐子、扭角羚等灵兽的生活习性,对石工号子、祭梁段子的特别描述,读来让人倍增见识与趣味。《天乳》中描写更多的是有关丧葬的细节。丧葬细节的重点描述,不仅可以增添小说的悲伤氛围,同时更体现着一种对逝去生灵的尊重,反映对希望和重生的憧憬。从报丧、办夜、坐夜、参灵、唱祭、发丧、送葬、丢买路钱,再包括头七、迁坟等,这就构成了川北地区一套完整的丧葬习俗与风情画,同时也增添了灾难题材作品的悲郁气氛和悲悯色彩。
在小说里,川北民歌恰倒好处的有效运用,映衬了川北民俗的丰富多彩与文化积淀。在作品里,无论是住房重建时川北修房祭梁的劳工段子还是打石匠的石工号子,无论是山民情歌还是丧葬祭辞,传递的都是川北人的那份爽朗与豪情。当读者一听到书中的川北石工号子,那声音就仿佛是从大山里那亘古厚土与山石间挤出来的,一声一股力,一脚一个坑。而又读到“背时哥哥不是人/把妹拉进刺芭林/扯起就是一扫腿/哪管地上平不平。”时,川北人那鲜明的个性特征和烂漫多彩的生活气息便跃然纸上。
小说中川北民俗的大量运用,是灾难小说悲怆情节的需要,也是小说力求文化根脉传承的体现。虽然是小小的天乳寨,但它同整个民族一样,总是根脉相连。小说通篇贯穿着作家异常忧患的“根脉传承”情怀。这根脉就是人脉。地震后的天乳寨遍体鳞伤,村里的人与灵兽大部分遇难,天乳寨里的人与兽活下来后首要问题是传宗接代,寨梁上那对状如人形的大石柱倒下了,“总不能就此绝了种!”哀悼日那天大雨滂沱,村民们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愿离去,老村长嘶哑着在广播里喊:“我们的亲人都走了一大群,我们得好好活下来,天乳寨的根脉还要一代一代往下传啊!”麻牛在刚打开的溶洞里见到了一枚巨大的钟乳石笋酷似男人的命根赶忙跪地磕头,城市女人不解,麻牛说:“你们不知道,一场大灾难里天乳寨人死了一半,我们要靠这命根传递人脉呢!”麻牛在生命最后一刻断断续续说出那句话,还是渴望着自己能生一对双胞胎。
历史根脉是一种民族精神和文化本源的传承。肖雨与班草医颇有禅意的几次对白,就是对作家这种根脉情怀的极大注解。肖雨问:“那大地震里被削掉了一块,算是福还是祸?”班草医说:“否极泰来,盈亏自有常,这灾后重建后,天乳自会涅槃新生的。”在谈到根脉风水时,班草医说:“有根脉,才有枝叶,根即渊源,脉是流传,人性虽无常,万事皆有因,如果连根脉都丢了,那我们还活个啥?”因此,在小说结束时特别点题回应这根脉传承的希望所现:“通阴观桃花洞穴前人工打钻的石泉井出水了,酒杯粗一股泉水直往外冒。惠源(蔡仙姑)陪着女道长立即到道观正殿上了一柱高香。惠源说,乳房好比是女人的天,要是没有了乳,那这个山寨还能一帆风顺吗?道长说,天乳寨神泉再现,我们今后就叫它乳泉吧!”
在全国人民支持下,经过天乳寨人自力更生的艰苦奋斗,灾后乡村凤凰涅槃。这场人间炼狱般的灾难后嬗变,是一抹永远的伤痛,更是大山命运中的一场伟大洗礼。邹瑾将这段特殊岁月的壮丽篇章呈给了时代,也必将成为记录汶川特大地震史事的宝贵一页。
(李明泉,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亲勤,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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